离开宰相府后，萧瑟郎径直来到统领府。

后院里，凯义正赤着上身挥动练棍，动作凌厉而沉稳。听见下人通报，他停下动作，接过毛巾擦了把汗，冷眼看向萧瑟郎：

“你还敢来？”

萧瑟郎耸了耸肩，语气轻描淡写：“没办法啊。怎么，你还想在你家门口杀了我不成？”

凯义冷哼一声，不再多看他，只低头继续擦汗。

萧瑟郎没有绕圈，开门见山道：“我来是想谈谈火凤国接下来的事。”

“没什么好谈的。”凯义语气依旧冰冷。

萧瑟郎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是因为凯恩的事吧？但我从没把他当奴隶，他对我而言就是家人。你用不着一直敌视我。”

凯义沉着脸不说话，那眼神却像随时能把人钉在地上。

萧瑟郎举手投降似的：“好吧好吧，我说重点。我答应过凯恩，只要材料和钱攒够，就会去联系奴隶商会替他解除奴隶魔纹。”

凯义忽然像被点燃，抬头怒道：“你以为我们凯家拿不出那点钱和材料？开什么玩笑！问题根本不是钱！是凯恩他坚持说自己是‘你的奴隶’，死活不肯回来！”

他压着怒气，又冷冷道：“原本计划是等风头过去两年，就为他解除魔纹恢复自由身。结果因为你，他拒绝家族的安排，一直不肯回来。”

萧瑟郎愣住：“等等？凯恩跟我说的……可完全不是这样。他让我以为你们家不认他了啊？”

“他那小子性子倔得像牛。”凯义扶额揉眉，“觉得自己丢了家族的脸，这些年我去找他都被他躲得一干二净。”

萧瑟郎松了口气：“这样啊，那就简单了。我回去劝劝他，让他先和你谈谈，解开误会就好。”

凯义听到这句，脸上终于稍稍松动，不耐的语气也淡了些：“……行吧。”

他把毛巾甩到一旁，直视萧瑟郎：“说吧，你找我到底想谈什么？”

萧瑟郎沉声问道：“我们一旦离开，你觉得你们还能撑过接下来的五年，把国王守到王子成年吗？”

凯义冷哼一声：“有我在，自然没问题。”

“那——如果来两个圣级呢？”

凯义的回答毫不犹豫：“就算我死，也会拉着他们一起陪葬。”

“那……若是还来其他人？”

“那就一起陪葬。”

萧瑟郎忍不住扶额：“你都死了还能拉人陪葬？你是在开玩笑吧？”

凯义瞪了他一眼，语气却坚定得可怕：“为了守护王上，我们所有人即使同归于尽也不会迟疑。只要能拖到时间、撑到王子成年，哪怕尸山血海也在所不惜。”

萧瑟郎心中叹道：“这个红狮子一点都沟通不了……”

他换了个方向继续问：“那如果你不在了呢？你觉得国王还能守得住？”

“我不在了，是我的命事。军中的兄弟自会继续守护王上。”凯义冷冷反问，“你废话完了没？”

“好吧好吧。”萧瑟郎摊手，“那我再问一件事。照我观察，火凤国从上到下，都认为除了王子以外，你最有资格继承王位。为什么你不要？”

凯义像看傻子一样看了萧瑟郎：“我不是当国王的料。”

“可你现在是火凤国最强的人了吧？”

凯义摇头：“要论实力，火凤国境内还有两人比我更强。”

“……还有两个？”萧瑟郎一愣。

凯义继续道：“再说了，王上早就说过——治理国家不是靠武力。”

萧瑟郎挑眉：“还真少见，你居然会说武力不是一切。”

凯义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语气难得柔和一分：

“在王上登基前，火凤国虽富庶，却乱得像个野兽窝。弱者就是被吞噬的对象。只有强者才能享受活着的意义。”

他顿了顿，像在回忆什么沉重的事。

“但自从王上与宰相制定律法，把强者压住、把弱者保护好……火凤国才第一次像个‘国家’。那些以前活在恐惧里的人，也能笑着过日子。”

凯义目光坚定：

“所以我坚信，只有承袭王上血脉的王子，才有资格继承王位。”

萧瑟郎走出统领府时，天色已染上暮紫。他揉了揉眉心，随手拉上了秦烈和碧池，一同去街角的小馆吃顿热饭，也好借着饭桌的气氛，和这两位“军师”谈谈心底的忧虑。

菜一上桌，萧瑟郎便顺手夹了一块肉放到碧池碗里：“你们怎么看？我们离开火凤国之后，他们能撑到王子成年那年吗？五年……有可能吗？”

碧池捧着碗，抬眼笑得狡黠：“潇哥哥，一块肉，就想换我的锦囊妙计？这么便宜？”

秦烈闻言忍不住笑：“你还有肉，我连一块都没有。”

“行啦行啦！”萧瑟郎又夹了一块塞到秦烈碗里，“给你。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喂你？”

碧池“耶”地轻叫一声，作势捂心口：“潇哥哥都没喂过人家，却想喂秦烈，真是伤心。”

萧瑟郎顿时满脸黑线：“……别闹了，正经点。”

秦烈咳了声，把笑意压下，换上严肃的神色：“理性判断的话……我觉得火凤国可能还有些隐藏的后手，但顶多也就撑三年。”

碧池轻敲着筷子：“我看无论我们有没有离开，最多两年。那位的身子……只要敌人随便来一击，就会没命。要守住一个随时可能倒下的人，太难了。”

萧瑟郎沉默片刻，问得更直接：“那你们有什么办法？”

秦烈深呼吸、摇头：“……我们两个也是火凤国人，也不希望国家乱，可是从现实来看……唯一的方法，就是劝凯统领继承。”

碧池点头：“是的。等王子成年根本不切实际；公主虽然同样血脉高贵，但她是混血，朝堂上多数官员不会接受。唯有凯统领——实力、资历、声望都有，没人会反对。”

她停顿一下，看向萧瑟郎：“国若想稳，只有他能坐那个位置。”

萧瑟郎叹了口气，心中暗道：“凯义那家伙的神情一看就知道不会继承王位。而且……就算让他当，也未必是火凤国的幸事。要是能有成长药剂，直接把那小子炎卓催成年就好了。”

想着，他便问出口：“有没有什么药剂，或者魔法，能让炎卓直接成年？”

碧池瞪大双眼：“萧哥哥，你以前的世界有这种怪东西？”

萧瑟郎苦笑着举例：“养鸡养鸭的时候，用药让它们快速长大……总有这种技术吧。”

秦烈摊手：“但是这里……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东西。事实上，未成年人无法获得经验、不能升级，这是创造主为了保护我们制定的世界原理。”

萧瑟郎挑眉：“保护？怎么说？”

秦烈认真解释：“若是小孩也能升级，那必定会有人盯着那些无法反抗的孩子猎杀。那样的话，人族即使不灭亡，也会彻底丧失未来。同理，魔兽也是一样。若未成年魔兽都被杀光，它们会在极短时间内灭种。”

他顿了顿，补充道：“就像……萧大哥你当年屠光风月城附近的魔兽那次。听说如今那里连初级魔兽都看不到，小孩子到现在都没见过真正的魔兽。”

萧瑟郎尴尬咳了一声：“……我知道错了，好吧。”

碧池忽然眯起眼，露出狡黠笑容：“不过嘛……其实还有一个人选。”

萧瑟郎看到她那宛如小恶魔般的表情，明知道不是好话，却还是被牵着走：“好吧——说吧，谁？”

碧池抬起下巴，笑容愈发灿烂：“当然是——萧哥哥你啊。”

她抬起手指，一条条数着：

“第一，潇哥哥一旦坐上王位，就是火凤国最强的战力。就算凯义那些人反对，也拦不住你。”

“第二，只要你直接当国王，就可以无视真神教。不想当勇者？直接宣布不干，他们也不敢怎么样。”

“第三，你有那些奇妙的智慧，说不定能让火凤国发展得像开挂一样。”

“第四……感觉超有趣。”

话音刚落，她额头就被轻轻弹了一下。

“哎呦——疼！”

萧瑟郎无奈道：“别乱出主意。当国王是每天和政务打交道的生活，你觉得那叫有趣？”

碧池摸着额头，认真想了三秒，然后点头说：“也是哦……那为了保持有趣，潇哥哥还是别当国王好了。”

她理直气壮的语气，让萧瑟郎与秦烈同时扶额。

夜深，萧瑟郎在大厅里又把团团与凯恩叫来，继续为白天的烦恼寻求意见。

“你们觉得，”他揉着眉心问道，“现在火凤国的局势该怎么办？”

团团立刻举手，声音响亮得像早准备好一样：“主人当国王就是最好的！其他人当国王团团都不喜欢！”

凯恩却只能苦笑：“主人毕竟是人族，而火凤国一直是以亚人族为主，而且武力在这里就是一切。主人若是登基，肯定会有人反对。”

他顿了顿，补充道：“为了避嫌我也不能支持我大哥凯义，所以……还是在其他强者中选个最稳妥的吧。”

萧瑟郎扶额：“你们两个……一个太随便，一个太现实。”

旁边吃着苹果的莲花发出轻轻的嘎嘣声，抬眼淡淡道：“你怎么还在烦恼这些麻烦事？”

萧瑟郎翻头看她：“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建议？”

莲花慢吞吞地咬了一口苹果：“没有建议——因为这本来就不关我们事。”

“这可是关乎一个国家的安危！”萧瑟郎忍不住提高音量。

莲花终于不耐烦地叹气，抬手一指点向他的额头：“我跟你说啊，这个世界没有谁不可或缺。少了一个国王，火凤国顶多乱一阵子，之后自然会出现新的统治者。”

她收回手，语气平淡却充满某种看透一切的冷静：“真正重要的只有一件事——你的等级。如果你到了九十级，谁当国王，不当国王……全部都得听你的。”

她侧头看着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所以，与其浪费时间替别人操心，不如想想怎样更快升级。”

萧瑟郎张了张嘴，本想反驳，却突然意识到莲花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

在这个世界，力量才是根本，而不是职位与头衔。

——确实，没有谁会让世界崩塌；但等级够高的人，可以决定世界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