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课时间，萧瑟郎看着面前两张毫无生气的小脸，忍不住叹了口气。

“喂喂，”他装作轻松地调侃，“虽然我现在教的是数学，你们两个不会是嫌我教得难听，所以完全没有心情听课吧？”

敖宁曦先站直，微微低头：“抱歉老师，我刚才分心了。接下来我会专心的。”

敖炎卓却闷闷不乐，声音低得像要掉下去：“老师……真的没有办法救父王了吗？这么久了，父王还没醒，母亲每天也都很难过。我……真的很难专心学数学……”

萧瑟郎心里一沉。以孩子的年纪，要承受这种压力实在太沉重了。他没责怪，只是转为柔和语气道：

“这样吧，今天我们换成体能训练。动一动身体，也许脑子里那些烦心事就不会那么重。”

敖炎卓只是闷闷地点点头。

敖宁曦明白萧瑟郎在努力调节气氛，便主动接话：“说到体力训练，这几天都没见到秦老师，他出去执行任务了吗？”

萧瑟郎露出笑意：“秦烈那家伙啊——大前天他那两个老婆来了，他只好回家当老婆奴了。对了，他的孩子承安也跟来了。看机会的话介绍你们认识，你们肯定会喜欢他的。”

敖炎卓听到别人一家团圆，反而更像被现实刺了一下，眼中又黯淡几分。

萧瑟郎一看就知道自己说错话题了。他拍拍脑袋，换了个严肃的表情：

“好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想，是时候跟你们好好谈谈了。宁曦，你先出去一下。我先和炎卓说几句话，等会儿再轮到你。”

“萧老师……”宁曦有些担心。

萧瑟郎伸手轻轻按在她的肩上，安抚道：“我知道你们心里有很多疑问。今天我会给你们每个人单独说话的时间。先从炎卓开始，宁曦你也趁这个时候想想，你最想问的是什么。”

宁曦点了点头，乖巧地退出了房间，只剩萧瑟郎与炎卓面对面。

萧瑟郎在炎卓面前坐下，先深吸了一口气。

“炎卓，有些话……我必须告诉你。”

“但这不是好消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敖炎卓仍低着头，沉默不语，手指紧绷成一条直线。

萧瑟郎心里一沉——

果然，没有任何人愿意做这件事……但不说不行。

他开口时声音带着僵硬的迟疑：

“其实……你的父亲……国王他……”

明明已经在脑中排练过无数遍，但真正要说出口时，却像有一块石头堵在喉咙里。萧瑟郎咬紧牙关，逼自己说出那句残酷的话：

“国王……已经没有办法救回来了。”

敖炎卓的肩膀猛地一颤。

小小的身体僵硬得像被雷击中，双手握紧到指节发白，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萧瑟郎轻叹一声：

“其实……你心里一定早就感觉到了，对吧？”

炎卓没有抬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眼角的湿意已经压不住，顺着睫毛默默滑落。

萧瑟郎心中更酸：

虽然外表看起来像个成人，可他终究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啊……这一刀砍在他心上的重量，太重了。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炎卓的头：

“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继续维持国王的冰封，让他不至于在痛苦中死去。然后——在你十六岁那年，由你亲手……让国王解脱。”

敖炎卓终于抬起了头，声音哽咽：

“我？为什么是我……什么叫……让父王解脱？”

萧瑟郎闭了闭眼。

他说得很慢，很艰难：

“解脱……就是由你来结束国王的痛苦。让他不再靠冰封强撑生机……”

“换句话说……就是由你亲手送他走完最后一程。”

话音刚落——

“为什么！！？”

敖炎卓猛地站起，双拳狠狠砸在桌上，眼泪一滴滴砸下来。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萧瑟郎皱眉，却没有呵斥他，只是稳稳按住他的肩：

“炎卓，你冷静点……你知道杀死强者后可以吸收经验，也就是能量，对吧？”

炎卓的哭声抖得厉害，但还是哽咽地点头。

萧瑟郎继续说：

“你父王是 62 级的王级强者。只有王级战力，才能确保一个国家不会被分裂、不会遭邻国吞噬。而现在的火凤国……”

“所有大臣、军方、人民都认定你，就是下一任国王。”

他顿了一下，放慢语气：

“但要继承王位，你必须拥有足以震慑群雄的力量。”

“因此……在你十六岁时，由你来为父王解脱，并吸收他一生的力量。”

“这样，你才能一举成为六十级以上的王者——火凤国新一代的支柱。”

敖炎卓张了张嘴，声音却像被堵住般：

“我……我……”

萧瑟郎看着他，语气放得极轻：

“炎卓……你想不想成为国王？”

敖炎卓依旧结结巴巴：

“我……我……”

萧瑟郎叹了口气：“毕竟，你是国王唯一的纯血后代。”

下一瞬——

敖炎卓猛地站起来，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小兽，失控怒吼：

“我不知道！！”

萧瑟郎怔住了。

敖炎卓的声音破裂，带着压抑已久的痛苦爆发：

“我不知道啊！从小到大……都是父王告诉我该做什么，母亲告诉我不可以做什么！”

“现在父王在冰里，母亲整天沉默……没有人告诉我，我应该做什么！”

“我……我到底要做什么！！”

说到最后，他情绪完全崩溃，一把将桌子掀翻出去，砸得地板震动。

他喘着粗气，像濒临窒息般抓着胸口，声音颤得可怜：

“我……我只是想……父王再摸摸我的头……”

“再一次夸我做得很好……”

“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我不要！！我不要这样！！”

他跪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板，肩膀抖个不停。

萧瑟郎看着他，心口一阵揪痛。

这孩子外表高大，看似成熟，但内里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却被迫背上一个国家的命运。

他默默走近，蹲下身，轻轻将手放在炎卓的头上。

炎卓一僵，随即整个人像被解开枷锁般，无声地哭出声来。

泪水不停落下，落在萧瑟郎的手背上。

萧瑟郎心里无奈叹息：

要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接受五年后“亲手送父亲离开”的命运……换在地球，这是多残酷的事？

最后，炎卓哭累了，哭到睡着，萧瑟郎这才叫来下人将他抱回房间休息。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中的沉重，随后吩咐人去请敖宁曦过来一谈。

不久后，敖宁曦推门而入。

“萧老师，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

萧瑟郎看着她成熟而克制的眼神，轻声说：

“你应该已经很清楚……国王的情况吧？”

敖宁曦轻轻咬了下嘴唇，点头：

“是的。我……非常感谢萧老师你们，为父王……争取了等待炎卓成长的时间。”

萧瑟郎摇头：“抱歉了，这已经是我们能做到的极限。”

敖宁曦却坚定摇头：

“不，老师，您错了。”

“你们给了我们火凤国……最后、也是唯一的希望。”

“如果父王在叛变那天就死去……”

“火凤国根本撑不住，也不可能再有机会让炎卓继承王位。”

萧瑟郎想起炎卓先前的失控，话锋一转：

“你觉得……炎卓真的应该等上五年，然后亲手杀死自己的父王来继承王位吗？”

敖宁曦指尖紧抓着裙摆，声音微颤：

“这是王族的命运。他必须如此……无论愿意与否。”

萧瑟郎皱眉：“那你呢？你从没想过由你来继承王位？”

敖宁曦怔住片刻，随即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我虽然是公主，可我既是女儿身，又是混血。若由我登基，恐怕王城还没来得及稳住，就会立刻爆发内乱。火凤国会在几日之间灭亡。”

萧瑟郎静默片刻，叹道：

“其实，我刚刚和炎卓谈过。对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而言，把整个国家的存亡压在他肩上……未免太残忍了。”

敖宁曦眼神黯淡：“我当然明白……若单论稳定国局，凯统领才是最佳选择。如果他愿意……我与炎卓都会接受。”

萧瑟郎却摇了摇头：“凯统领，是最不应该成为国王的人。”

敖宁曦抬头，惊讶：“老师此言……何解？”

萧瑟郎缓缓解释：

“凯义如今等级五十六，火凤国第二高手。若让他继承国王的六十二级经验，他八成会跃升到六十三，甚至六十五级……成为真正无可撼动的强者。”

敖宁曦点头：“那不是更好吗？火凤国历来以最强者为王。”

萧瑟郎深吸一口气，语气转为严肃：

“问题就在这里。国家不是一个人。一个65级的国王固然强大，但他之下只剩三位新晋特级副统领。”

“倘若邻国或魔境大军来袭，国王要守住国家的，却不仅是王城，而是整片疆域。”

“可国王不能每次都冲在最前线战斗，否则政务谁来处理？他一离开王城，朝堂就空了。一旦敌国拥有圣级战力，那三名特级副统领根本挡不住。”

“你们火凤国会变成只有‘王城能守，国土守不住’的畸形国家。”

敖宁曦怔住，喃喃道：“原来……还有这样的隐患……”

萧瑟郎叹道：

“国王强大，虽然是好事。但如果只有国王一人强大，那不是国家的幸运，而是国家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