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2

正篇 • 命运的连接点之——取经路的最后一程
最后更新: 2025年11月21日 下午8:43    总字数: 2300

风在僧人最后一杖落下的瞬间停了。

不是减弱,而是被掐断。

像谁按住了整个天地的脖子,让它别挣扎。

我们三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能听见彼此胸腔里那种要碎不碎的声音。

海浪仍在脚边碎着,却像被锁在时间外,冲不到僧人那半截身影上。

他像一块被时间遗忘的石碑,嘴角还有没说完的话。

只剩经文在身体里慢慢“漏”出来。

那是他的最后一丝意识。

最后的执念。

最后的光。

小夜叉最先察觉。

它抬起头,鼻翼轻轻颤动。

那不是血的味道,也不是咸风……

是一股沉得像泥土、冷得像深海。

记忆味道。

「他死了?」

我看向猪八戒。

八戒没有回答,他盯着那些经文。

因为它们开始向我们漂来。

小夜叉的瞳孔一寸寸暗下去。

像另外一个灵魂正顺着它的脊椎往它体内挤 。

就在此时——

天空像被某只看不见的兽爪,从中心劈成两瓣。

一道光落下来。

不是阳光,不是雷劈的光。

那光太“整齐”,像谁提前量好角度,从天界撕开一扇门,慢慢——很慢地——推了下来。

八戒的反应最先背叛了空气。

他的肩膀瞬间绷紧,连呼吸都被卡住,像有人把整个胸腔往回拽。

他握著钉耙,指节发白,牙齿咬合得像准备把自己咬碎。

我第一次看见他这样。

在小夜叉发狂时,就算是装的,他都装得游刃有余。

现在不是因为恐惧。

是认命。

光落在悬崖下的海滩。

风把腥味整个往我们脸上推。

我以为是下面那位濒死的僧人发出的腐烂气味。

但不是。

那味道像宴席散场后忘记收拾的骨头。

像被啃得只剩白脆的家畜内脏。

咸湿的风把那气味塞进鼻腔的瞬间——

我手心的红色漩涡猛地亮到刺眼。

这次不是微光——

是刺眼,是像被叫醒。

而且我能感觉到漩涡比之前还大不少。

我下意识伸手,想遮住,却看见了——

一个黄袍老人。

不是突然出现。

像本来就蹲在那,只是光把他照出来。

他背对着我们,袖子柔软垂着。

右手拿着半个白净的头骨。

那头骨是“撕”出来的。

边缘不是断——是扯开的。

老人走到僧人身旁。

动作轻到像在处理一具他最尊敬之人的遗体。

他扶住僧人的肩,轻轻按下。

僧人跪坐。

那画面……若是别人,我会以为是关怀。

但下一秒,他的指尖沾到僧人的血块时,他竟——

舔了一下。

像试汤。

像确认火候。

像熟客在饭后确认牙缝藏的食物味道。

然后,他缓缓偏头。

只偏了一点点。

我没看到他的脸。

但我看到他嘴角那个弧度。

是吃饱后才会有的笑。

他轻轻道:

「味道输你师傅太远啦。」

像有人把冰塞进我心里。

就在同一瞬间——。

小夜叉突然跪地抱头。

它喉咙里挤出两条重叠的声音。

「头……有…另外一个声音…」

它的声音变得像沙子。

像有另一条声线在它的喉咙里同时说话。

我背脊发冷。

海风里忽然多了一种声音。

不是从悬崖下来的。

是从小夜叉的体内“浮出来”的。

低沉。

疲惫。

那声音疲惫到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一口气。

「小心…那道光……」

我全身鸡皮疙瘩炸开。

八戒骇得往前一步。

「怎么会?!这是那僧人的声音!」

小夜叉却像被人塞进了另一个灵魂。

它的瞳孔不断放大缩小,像有人在里面交换宿主。

「他在让……我记住他是谁……」

小夜叉抖着喘大气。

我想冲过去抱住小夜叉,却发现——

我手心的漩涡正在发烫。

不是光。

是像要烧穿皮肉。

那黄袍老人完全的抬起头,仿佛在追踪那漩涡的气味。

我能感觉到——

他正在“闻我”。

不是闻味道。

是闻血统。

闻命数。

闻那颗红色漩涡里的东西。

而我……

已经被他看见了。

光从他背后透出来,像是替他镶了个神佛才会有的金边。

但他眼睛里没有一点慈悲,只有刚吃饱的懒散与猎人挑剔的耐心。

他看向我手心的漩涡。

那红色的印记像被他的视线点燃,疼得像在皮肤底下长了一张嘴。

他轻轻笑了。

那笑声像在骨头里挤出来的。

「果然是“葬印“啊。」

他说“葬”字时,空气像被他按在地上摩擦。

他伸出沾着僧人血渣的指尖,隔着空气比划了一下我手心的位置。

像在估量一件货物。

「你知道这东西为什么会吸引妖吗?」

他语气温柔得像在哄小孩,却每个字都像刀尖贴着喉咙。

「这是天地用来记账的印子。」

他慢慢靠近一点我们的方向。

每靠近一步,我手心的漩涡就像被人往反方向拧,血管里开始发胀。

「被“盖上”葬印的小东西,不管你是妖、是人、是神……都只有两条路。」

他的指甲轻轻敲了一下半颗头骨,发出“嗒”的一声,就像厨房里敲碗。

「要么——死在该死的位置。要么——取代那个位置。」

我的心脏狠狠缩了一下。

老人继续道:

「如果你是善良,胆小懦弱——」

他细嚼慢咽般地。

「那葬印就是猎兽的铃铛。所有妖魔都会来追你。因为他们都相信——吃掉“你“,就能多活一劫。」

海风吹过,那股腥味像是在替他点头。

「但……」

他笑了起来,笑得骨头都在回声。

「如果你走的是邪路——」

他的舌尖慢慢舔过自己的虎牙。

「这印记就是天地赐给你的通行证。你杀得越多,死得越狠,这个印就越像你。」

他举手大笑,好像他手心也有这个葬印似的。

「到那时候——」

他忽然压低嗓音,低到像贴在我耳后说话。

「这世上或许只有灵山还能压得住你…一点点。」

他说“灵山”那两个字时,像在说一个已经被他吃掉的地方。

他又看向僧人破碎的躯壳,像看一个吃剩的盘子。

「你以为我来是为了他?」

他笑得像把噩梦拉开一条缝。

「不。我是来找你。」

他指着我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