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府，书房。

香炉袅袅，窗外的风吹动竹影。

罗铁索放下刚入口的茶杯，笑意温和：“萧勇者，可曾觉得——委屈？”

萧瑟郎嘴角扬起一丝笑：“怎么会呢？只要是火凤国的需要，我自当全力以赴。”

——心底却暗暗咒骂：死老头，这种问题我能说‘不爽’吗？竟然要我去当奶妈！

罗铁索似笑非笑：“呵呵，不必装了。你心里骂我‘死老头’也无妨，我大概听见了。”

萧瑟郎愣了愣，赶紧端起茶杯掩饰尴尬，装作细细品味。

罗铁索瞧他神色，仍淡淡续道：“让你们担任王子与公主的导师一事，确是王上亲自与我商议的。”

秦烈皱眉：“确实，王族的教师岂能随便指派？可为何王上口气里，却似乎故意带了几分轻蔑？”

罗铁索放声大笑：“那是保护你们啊！火凤国以武为尊，若宣扬‘人族勇者来教王族’，恐怕会立刻变成一场‘万人挑战大会’。到时所有亚人都要来与你们比武，直到被打服为止——尤其是凯统领，他肯定第一个冲上去。”

萧瑟郎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又抿了一口茶。

罗铁索目光转柔，缓缓道：“其实，王上此举另有深意。他希望王子能更亲近人族。你们也知道，火凤国内虽表面安宁，种族之间的裂隙却始终存在。”

萧瑟郎沉声：“指的是亚人与人族之间的不平等待遇？”

罗铁索点头：“正是。亚人崇武，掌握权力；人族尚智，主理经济与技艺。久而久之，双方各居其势，互相轻视，却又缺一不可。王上深知此弊，所以才想借你们之手，教出一个能理解两族的继承人。”

碧池轻叹一声：“但我们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啊。火凤国的问题不是一年半载就能解开的，我们的任务期限——可不足一年。”

罗铁索轻抿一口茶，笑意温温：“当然，王上也没指望你们把王子教育成什么智者。你们要做的，只是——种下一颗种子。让他对智慧产生兴趣，对思考感到快乐。只要王子愿意学习，王族便会跟进；而王族一旦改变，其它亚人也会模仿。日积月累，这个国家就能一点一点地化解种族间的隔阂。”

萧瑟郎沉吟片刻，低声道：“可这样一来，人族岂不是会失去最大的优势？若亚人也通晓智慧，人族又拿什么与他们竞争？”

罗铁索轻笑，摇了摇头：“呵呵，你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你还站在人族的立场上看天下。可在火凤国，没有哪个野性未驯的族群，会心甘情愿让一个文弱书生坐在他们头上。如今亚人不让人族掌权，并非出于仇恨，而是他们还不够聪明，还不信服理智能胜过力量。”

碧池歪头，若有所思地问：“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些利益，都是未来才会出现的？”

罗铁索微微一笑，眼神如老鹰般锐利：“正是。等到多数亚人不再只以武力为尊，开始尊重才能、讲究分工，那时，这个国度才会真正平衡。而那时，职位不再由种族决定，而是由能力决定。那，就是火凤国的新纪元。”

秦烈皱眉道：“可短期来看，这对人族而言仍是不平等的吧？”

罗铁索点头，神情平静：“没错。短视的人必然会这样认为，他们恨不得立刻把半数官员都换成人族。可那样只会激化仇恨——内战随之而起，火凤国分崩离析，最后被真龙国吞噬。”

萧瑟郎听完罗铁索那番话，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前世他不过是个家里蹲，只对动漫和游戏感兴趣，如今听这些政治大道理，只觉得“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每个人都像在讲真理，却又彼此矛盾。到底谁才是对的？他完全搞不懂。

他心中隐隐浮现两个声音——

一个在咆哮着：“这根本是出卖人族的利益！权利是争来的，不是等别人怜悯！”

另一个却平静地回道：“若真以武力相争，只会让火凤国陷入血海。只有让亚人心甘情愿地改变，才算真正的胜利。”

这两种声音在他脑中交替回荡，像两股水流不断碰撞，让他只觉心口发闷，头痛欲裂。

碧池看见他揉着太阳穴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不管他们哪边说得有理，我们的任务只是协助火凤国。现在的工作，是教导王子。至于国家命运，我们管不了也不想管。潇哥哥，你说对吧？”

萧瑟郎立刻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我们还是说说王子的情况吧。”

罗铁索被两人的反应逗笑，端起茶盏又放下：“也罢，火凤国的种族问题暂且让我们这些老骨头去烦。至于王子嘛——他是个心地不坏的孩子，只是……脾气有点问题。”

萧瑟郎挑眉：“脾气不好？是指什么？”

罗铁索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天外的赤霞：“王子今年十岁，是纯血狮人族。自小养尊处优，自然有些傲气。可问题在于——三年前他得了一场怪病，从那之后就一直体虚无力。对亚人，尤其是狮人族王族而言，这是极大的耻辱。他本就骄傲，如今又因虚弱而自卑，便常常借发脾气掩饰。”

萧瑟郎皱眉：“什么病会让人虚弱那么久？”

罗铁索轻叹一声：“没人知道。我们怀疑是中毒，但找不到证据。王上也暗中查了几年，却一无所获。如今，王子是唯一的男性继承人——若他一直这般虚弱，未来恐怕难以服众登基。”

萧瑟郎思索片刻，又问：“那公主呢？既然王子不行，公主不是更稳妥？”

罗铁索摇头，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公主十六岁，刚成成年礼。她是狮人族与人族的混血。可惜啊……无论是‘女性’还是‘混血’这两个身份，都足以让她永远被排除在王位之外——除非她能用绝对的力量，让全国都俯首称臣。”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茶盏的倒影中，缓缓补上一句：

“可若真到了那一步，火凤国恐怕也会变成另一个样子了。”

萧瑟郎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道：“算了，反正就随便陪王子玩玩呗，当个陪读的总比打仗好。”

罗铁索端着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呵呵，可别太小看自己。我对你可是有很大的期待呢。还特地替你向王上提了个条件，把你最大的麻烦问题先解决了。”

萧瑟郎眨眨眼：“我最大的……问题？听起来不太妙啊。”

罗铁索放下茶盏，语气轻飘飘地道：“就是凯义，凯统领啊。”

萧瑟郎一愣：“他？我跟他又没过节，哪来的问题？”

罗铁索似笑非笑地靠在椅背上：“你不觉得，他和某个人有点像吗？”

“谁？”萧瑟郎狐疑地问。

“凯恩。”

“哈？”萧瑟郎愣了两秒，忽然回想起老是忧郁的金发狮人凯恩，顿时眼神古怪：“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有几分神似。”

罗铁索露出一抹老狐狸般的笑：“呵呵，萧勇者果然眼尖。没错——凯统领，就是凯恩的亲哥哥。”

“——等下！？你是说凯恩那家伙是统领的弟弟？！”萧瑟郎差点被茶水呛到。

“正是。”罗铁索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眼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想想看吧，堂堂统领的亲弟弟，如今却成了人族勇者的……‘奴隶’。你说，凯统领心里会不会有点气呢？”

萧瑟郎急忙摆手：“不不不，我对凯恩那小子可好了！吃的、穿的都照顾着，连工资都不拖！”

罗铁索轻笑：“我当然知道。不过在火凤国，这种‘事实’不重要。对亚人来说，血脉与荣耀最重要。一个王国统领的弟弟成了人族的属下——无论怎么解释，都是耻辱。”

萧瑟郎一阵无语：“等等，他不是统领的弟弟吗？怎么还会沦为奴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