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轰鸣撕裂耳膜,灼热气浪将林夏狠狠掀飞。后背撞上冰冷铁桶的瞬间,她看见时间碎裂成慢镜头——陈默扭曲的笑脸,苏晴惊惧放大的瞳孔,以及顾时川扑向她的身体在火光中定格。
“林夏——!”
顾时川的嘶吼被爆炸声吞噬。世界骤然失声,滚烫的金属碎片如雨落下。林夏在剧痛中蜷缩,粘稠的液体糊住左眼,不知是血还是泪。浓烟呛入肺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苏晴……”她挣扎着想爬起,指尖触到温热的躯体。
是顾时川!他伏在她身上,后背一片狼藉,灼烧的布料黏连着翻卷的血肉。他双目紧闭,嘴唇却微微翕动,滚烫的呼吸喷在她颈侧。
“芯片……保护……”破碎的字眼从他唇间溢出。
林夏的心脏被狠狠攥紧。她奋力从他身下挪出,目光扫过狼藉的现场。燃烧的油桶旁,陈默倒卧在血泊中,半张脸被炸得血肉模糊,仅存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天花板,嘴角凝固着一丝诡异的笑。他的假肢摔在几步之外,断口处闪着金属冷光。
苏晴!林夏的心猛地一沉。锁链断裂的位置只剩半截焦黑的铁环,人却不见了踪影!
“苏晴!”她嘶声呼喊,声音在空旷又灼热的废墟里显得微弱而绝望。回应她的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警笛。
她踉跄着扑到陈默身边,用力摇晃他:“苏晴在哪?!你把她怎么了?!”
陈默的眼珠艰难地转向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他用尽最后力气,沾满血污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自己炸开的胸腔——那里,心脏的位置,一个微小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金属装置暴露在血肉之中,正发出微弱的“嘀嘀”声。
“继……续……”他嘴唇无声地开合,仅存的左眼死死盯着林夏,里面翻涌着刻骨的恨意和不甘,最终彻底黯淡下去。
“嘀嘀”声却骤然变得急促尖锐!
林夏头皮发麻,瞬间明白了那是什么——另一个引爆器!或者……追踪器?她猛地抬头看向仓库顶棚,几处监控探头残余的镜头正幽幽地对着下方。
她来不及细想,求生本能压倒一切。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拖起昏迷的顾时川沉重的身体,朝着记忆中仓库侧面的一个小卸货门挪去。每一步都踩在滚烫的金属碎片和粘稠的血泊里,顾时川的血浸透了她半边肩膀,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手臂不断流淌。
“坚持住……时川……”她喘息着,肺部火辣辣地疼,“苏晴……等我们……”
终于摸到那扇被爆炸震得变形的铁门,她拼命用肩膀撞击,锈蚀的门栓发出刺耳的呻吟。警笛声越来越近,红光蓝光在浓烟外闪烁。
“砰!”铁门终于被撞开一条缝。冰冷的、带着咸腥气息的海风猛地灌入,吹散了部分浓烟。外面是码头冰冷的水面和停泊的渔船阴影。
林夏用尽最后力气将顾时川拖出门外,自己也摔倒在潮湿冰冷的水泥地上。她回头望去,仓库深处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陈默的尸体被烈焰渐渐吞噬,那个幽蓝的闪光点最终消失在火舌之中。
几辆警车和救护车尖叫着停在仓库外。刺目的手电光柱扫了过来。
“这里!快救人!”林夏嘶哑地喊道,眼前阵阵发黑。
她紧紧抓着顾时川冰凉的手,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背包里那把染血的手术刀像烙铁般烫着她的脊背。父亲冰冷的警告、母亲难产的真相、顾时川深藏的秘密、苏晴的生死未卜……还有陈默临死前那指向心脏的诡异动作和急促的“嘀嘀”声……无数碎片在她混乱的脑中翻腾、撞击。
“病人失血过多!血压持续下降!快!送急救!”
“这位女士!醒醒!你哪里受伤了?”
医护人员的声音仿佛隔着厚厚的玻璃传来。林夏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抬起,顾时川的手从她掌心滑落。
“时川……”她徒劳地伸了伸手,意识沉入一片冰冷的黑暗。在彻底失去知觉前,她仿佛又看到了陈默那只死不瞑目的眼睛,还有他胸腔里那个幽蓝的、不断闪烁的光点。
医院走廊消毒水的气味刺鼻而冰冷。
林夏猛地睁开眼,入眼是刺目的白炽灯。左眼被纱布覆盖,右眼视线有些模糊。短暂的茫然过后,爆炸的轰鸣、顾时川染血的胸膛、苏晴消失前恐惧的眼神……所有画面瞬间回涌!
“时川!苏晴!”她挣扎着想坐起,浑身却像散了架一样剧痛。
“别动!”一只温暖的手按住了她的肩膀。是苏晴!
“姐!”苏晴扑到床边,脸上带着擦伤和淤青,左眼依旧红肿,但精神还好,“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苏晴!你没事?”林夏紧紧抓住她的手,仿佛确认这不是幻觉,“你怎么逃出来的?有没有受伤?”
“爆炸的时候,锁链被震开了,我被气浪掀到一堆旧帆布后面,昏了过去。”苏晴心有余悸,声音发颤,“后来警察清理现场才找到我。都是皮外伤,姐你别担心。”她指了指自己包扎的额头和手臂。
“时川呢?”林夏急切地问,心脏狂跳,“他怎么样?”
苏晴的眼神黯淡下来,握住林夏的手紧了紧:“顾大哥……他还在手术室。后背伤得很重,爆炸碎片……还有烧伤……医生说还没脱离危险。”
林夏的心猛地沉了下去,窒息感瞬间攫住了她。她想起他扑上来时毫不犹豫的身影,想起他后背那片可怕的狼藉。
“带我去!”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被苏晴死死按住。
“姐!你现在还不能动!医生说你脑震荡,还有多处软组织挫伤!顾大哥在最好的外科医生手里,我们……我们只能等!”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两名身着警服的刑警走了进来,神情严肃。
“林小姐,苏小姐,抱歉打扰。”为首的警官出示了证件,“关于码头仓库爆炸案,我们需要向二位了解详细情况。”
询问持续了近一个小时。林夏强撑着精神,将事情经过尽量清晰地复述,从接到苏晴被绑架的信息,到仓库对峙,再到陈默的疯狂与最后的爆炸。她隐去了保险箱、芯片、父亲录音以及手术刀的细节,只说是陈默为报复她父亲而设下的陷阱。当说到顾时川为保护她而受重伤时,她的声音哽咽了。
“陈默的尸体已经找到,现场初步勘察符合爆炸物引爆特征。”警官记录着,“我们在他的假肢残骸里,发现了一个被损毁的微型信号发射器,型号很特殊,技术科正在分析。另外……”他顿了顿,看向林夏,“我们在现场提取到一些不属于你们和陈默的DNA样本和一枚陌生的鞋印,怀疑当时仓库还有第四个人。”
第四个人?林夏的心猛地一揪。是那个带走苏晴的人?还是……“影子”的人?陈默临死前胸腔里那个幽蓝的闪光点再次浮现在脑海。
“还有,”另一名警官补充道,“我们调查了陈默的背景。他妻子十二年前死于一场实验室意外,官方报告是操作失误导致的化学爆炸。但陈默一直坚称是谋杀,并因此被原单位辞退,精神状况也出现问题。他后来加入的安保公司,实际控制人背景复杂,与几起跨国案件有牵连。我们怀疑他被人利用了。”
利用?林夏想起陈默最后那句充满恨意的“赎罪”。他真的是为了妻子复仇,还是成了别人手中更危险的一把刀?那个信号发射器,是发送给谁的?那个神秘的第四人,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送走警察,病房里只剩下姐妹两人。压抑的沉默蔓延开来。
“姐,”苏晴犹豫地开口,打破了沉寂,“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锁骨下方,那个曾被烙下芯片纹路的地方,“爆炸前,陈默说芯片在我身体里。可是……警察送我来医院做了全身检查,什么都没发现。医生说那里只有……一个普通的胎记。”
林夏猛地看向她:“胎记?”
“嗯,”苏晴点头,脸上带着困惑,“我从小就有。陈默为什么非说那是芯片?”
林夏的心跳漏了一拍。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调包?误导?陈默自己也被骗了?还是……苏晴体内的芯片已经以某种方式被取走或转移了?爆炸现场的第四人……是为了芯片?!
“姐?”苏晴被林夏骤然凝重的脸色吓到。
“没事,”林夏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可能是陈默搞错了,或者……他精神错乱下的臆想。”她不能把苏晴卷入更深的恐惧。
病房门再次被轻轻推开。护士走了进来:“林小姐,顾时川先生的手术结束了,暂时脱离生命危险,转入ICU观察。你们可以去看看,但还不能进去,只能在外面。”
林夏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但“暂时脱离生命危险”几个字依旧像巨石压在心口。她和苏晴互相搀扶着,来到ICU外的玻璃窗前。
顾时川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脸色苍白如纸,氧气面罩下呼吸微弱。他背上覆盖着厚厚的纱布,隐约能看到渗出的血迹。
林夏的手紧紧按在冰冷的玻璃上,指尖用力到发白。隔着玻璃,她看着他脆弱的模样,爆炸时他扑来的身影、他染血的微笑、他最后那句破碎的“保护”……所有画面交织冲撞。
父亲冰冷的警告——“不要相信他”,手术刀上母亲的血迹,顾时川深藏的秘密和他此刻毫无防备的虚弱……信任与怀疑如同两条毒蛇,在她心中疯狂撕咬。
“顾大哥会好起来的,姐。”苏晴轻声安慰,眼圈发红。
林夏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顾时川缠满绷带的手上,那曾无数次紧握她、给予她温暖和力量的手。背包里,那把冰冷的手术刀似乎又灼烫起来。
就在这时,顾时川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林夏的心猛地一跳,屏住呼吸。他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在与沉重的昏迷抗争。
几秒钟后,在呼吸机单调的声响中,他苍白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开合,发出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林夏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玻璃上,努力分辨。
“……小……晴……”
微弱的音节飘散在ICU肃穆的空气里。
林夏的身体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小晴?他在昏迷中呼唤的……是苏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