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你怎么知道，我也想发光？》

林温乔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话。

不是没人跟她说话，而是她的心情，像突然被关闭的海港，船进不来，光也照不进去。

她站在咖啡厅后厨，看着自己刚出炉的肉桂卷缓慢冷却，原本该有的香味也被她脑中翻腾的声音压得快闻不见了。

那是中午收到的老同学聚会群消息。

“温乔，你还在乡下啊？我以为你也准备考研或者转行了。”

“别怪我直说，你再不走出来，就真只能在咖啡厅打打工了。”

“对了，我刚好在看房，下次介绍你客户，毕竟你是做服务业的嘛。”

客套话，说得很“和气”，可字字带刺。

林温乔看完，只淡淡回复了句“你们聊”，便沉默了一整天。

她不是玻璃心，也不是自卑，她只是——讨厌别人假装理解她的生活，实际上却什么都不明白。

那天傍晚，曼珠照常出现在咖啡厅。

他今天穿了件藏蓝色T恤，外套搭在手臂上，看起来像刚健身回来，呼吸略有些急促。

“有新品推荐吗？”他一边走到柜台，一边拉了拉帽子。

林温乔没说话，只将早上刚做的蜜桃乌龙冷萃和一小块伯爵磅蛋糕摆到吧台。

曼珠注意到了她不寻常的沉默，眨了眨眼，“你今天升级为‘不说话少女’了吗？”

她只是微笑，微笑得恰到好处。是那种与陌生人点头时会露出的客套式笑容。

曼珠愣了一下，把那杯冷萃拿起来喝了一口。

“嗯……今天味道比较像你。”他说。

她挑眉。

“外面看着淡淡的，实则里面茶劲不轻。”

她终于忍不住轻声反驳：“你今天说话好像有点烦。”

“你今天不说话好像也有点闷。”

两人僵持几秒，曼珠忽然低头笑出声：“好了，我不调侃你了。你看起来……像是不太高兴。”

林温乔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今天突然想问自己，我这样的人，到底能不能发光。”

“谁说你不能？”

“很多人。他们不说出来，可每一个眼神、每一句‘关心’，都像在暗示我——你这样活着，好像不太对。”

曼珠没有立刻回应，而是走到她身边，伸手指了指烤箱旁边的菜谱草稿本。

“你每天都记录每一道改良过的配方，连加几克糖都有标注。”

“你每次写给客人的小字我都收着。”

“你曾经说‘生活不是证明自己多了不起，而是让自己不讨厌自己’。”

他抬眼看她：“温乔，你不是在发光，是你一直没发现你已经在发光了。”

林温乔心口忽然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她不习惯被人看穿，更不习惯被人温柔理解——而不是居高临下地“建议”。

“你怎么知道我在意这个？”她问。

曼珠坐下来，笑着说：“因为我也曾被人说过——你明明可以当总裁，为何窝在阳台跟花聊天。”

“你可以选择走更‘正确’的路。”

“但我更想走让我舒服的路。”

“你不怕别人笑你？”

“怕啊。”他低头喝了口冷萃，“但我怕一辈子不做自己，更怕。”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

林温乔轻轻开口：“你是不是，连阳台的每一盆花，都知道它们喜欢朝哪边长？”

“当然，我甚至知道哪一株听到韩剧结局会耷拉叶子。”

她终于笑了，眼角的情绪轻轻松开一寸。

那一晚，她回家后打开笔记本，在日记最后一页写下：

“我还是想发光，不为了别人，也不是证明自己，而是我不愿让自己这份认真被误解成无能。”

而她没看见的是，曼珠回到他那间有阳台的小房子后，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对着阳台那株小兰花说：

“她今天笑了。我们要继续加油，把花养得像她今天的笑那样漂亮。”